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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减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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灌叶修六瓶啤酒的愿望最终还是落了空，叶修拗不过大家，被逼着灌了两杯。叶秋去厨房拿酱料一时没看住，回来就发现客厅寂静一片，叶修歪在沙发靠背，已然醉过去。

宋晓陪着小心，悄悄瞅了叶秋一眼，刚刚就数他劝酒最得劲，谁料到叶修这么不经灌，两杯啤酒就醉，不知秋弟看到哥哥被灌成这样是什么感想。

叶秋放下酱料，拍拍手：“醉了？那正好，少一个人的份，我们开吃，别理他。等他饿醒了会自己起来的。都盯着我干嘛，都不饿？那我先开动了。”

好吧……宋晓示意性地扶了下额，哥坑弟，弟坑哥的戏码，还有没有得完了？

是以直到大家吃完收拾好了锅，叶修还以那个姿势，被叶秋放养在沙发上。只在这过程中苏沐橙看不下去，担心他着凉，给叶修盖上了毯子。

确实挺叫人哭笑不得。

聚餐结束后叶修被挪去客房，其他人三五成群，厨房洗碗的一批，切水果的一批，客厅看电视的又一批。电视跳台时闪过一个频道，里面实时播报天气预报，说今天本市会下雪。不过天气预报向来只有50%和0%的准确度，今天夏天说着台风台风，黄少天连干粮都屯了一星期的量，然后台风转个弯，遛去祸害岛国人民了。

害得黄少天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。

吃完火锅后整间屋子都是火锅的味道，客厅的抽风机不大给力，抽了许久还是满屋肉香。喻文州知会了大家穿好外套，打开落地窗的玻璃门。

夜风夹杂着快入冬的寒意卷席了客厅，闷热的空气顷刻有了转换的迹象。喻文州拢紧了衣领，信步走出阳台，伸了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。旁侧是黄少天的书房，开落地窗便是阳台，与客厅连在一处，中间用他自己搭的花架隔开。喻文州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花架，想那舟舟每天都独自在家，怎么也没拿这花架子练练爪。

这萨摩耶未免太乖了，像他的天天，年轻时活泼好动，喻母养的花一半被它糟蹋了去。现在年纪大了不肯动，趴在窝里还成天盯着花盆，遥想当年碎了一地瓷片的盛景。

舟舟好像听到了自己同类的腹诽，从窝里抬起头，眼神贼亮地看了眼喻文州。

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出，黄少天在打电话，喻文州先转身回客厅，迈过两步时却突然听到黄少天拔高的声音：“我不建议，你是他老师。”

喻文州登时停下了脚步。

接到这个电话时黄少天其实有点惊讶，一是惊讶是这个人，二是惊讶怎么真的能是这个人。

传说中好好先生从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林敬言，打电话找他，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寒暄。

减法人有个自己的圈子，减法人中的教授更是抱团在一处。黄少天出生在美术世家，觉醒后成了经济学家，而林敬言的父亲是经济学教授，林敬言偏偏艺术天赋极高。

看来上帝分配技能点真是随心所欲。

两人认识虽久，相处却淡，君子之交淡如水。黄少天老年人的身体少年人的心，平日因教授身份，架子总端着，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境地，总该是曲高和寡。而林敬言是老年人的身体老年人的心，老神在在，极平和稳重的一个人，然而跟黄少天总不是同类项。

老年人的心，也在今年的春天复苏了。

复苏的原因是他的契约人，也是他的学生，方锐。

师生恋在某种程度上解禁，可在某种程度上，仍然是跨越在两者之间的鸿沟。他二人虽是理论上承认的时间契约人，但在不知情人眼中，这仍旧是不伦之恋，在校园中传得沸沸扬扬。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，一个颇有天赋的学生，因一场不讲理的爱情，双双陷入两难之地。

林敬言却不知他这通电话，戳中了黄少天捂在陈年瓦瓮中，发酵了二十多年的心事。

“老林，我不建议，你是他老师。”

手机另一头似乎叹了口气：“我知道我是他的老师，他也知道，他是我学生。”

“但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。我说不清这到底算是什么，天底下总有一个人，能遇见便是十几亿份之一的概率。撞上这种概率，我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？”

“我知道，”黄少天手指捻着窗纱，轻声道，“我知道，可知道又有什么用？老林，说到底，你是他的老师，你可以不考虑你自己，可这孩子，我听你之前提过，天赋很高，你知道你们这些事如果盖了戳，对他是什么影响？更别说，你现在跟他还有利益关系。锐锐如果要出国，好多个项目的名额，都需要经过你吧？”

一时间，他想到了自己，想到喻文州，想到“国王的惩罚”游戏中那个最后没能施加完成的惩罚。喻文州还是幼童时他就见过，孩子干净纯洁，懂事得像个小大人，他在散步中看到，莫名其妙产生了感情。

不是没有恐惧的时候，刚连接那会黄少天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，成日在“恋tong癖”的阴影下度过。孩子越是纯洁，他越是恐惧，那些是刚抽出的嫩芽，他担心自己患上了怪癖，道德和情感在锯齿的两侧狠狠地拉扯，他惶恐，他痛心。

减法人没有错，这是世界运行法则规定的，中二病的少年才会吼“错的是这个世界”，大家都是成年人，知道该怎样生活。

他不想让自己拖累喻文州，老年人的身体终究跟不上年轻人。喻文州还这样年轻，他该经历这个年龄段应有的，不该被他束缚。

他宁愿在一侧看着这个孩子，默默地守护。

黄少天轻叹了气：“老林……都说劝和不劝分，可你也知道，你们一是师生，二来年龄相差这么大，他还有很广阔的世界等着他，我们……像我们现在，只能引路，不能跟着一起走。”

“不能一起看的世界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
手机中人的呼吸声突然中断，接话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：“黄少？”

黄少天吓了一跳：“锐锐？你一直在旁听？！”

“没有，”方锐笑道，“我听到你说的，‘不能一起看的世界，有什么意义’。黄少，哪里没有意义了，林老师走不快，我可以等他。没有意义的不是‘不能一起看’，是明知可以一起，却非要分开。”

“黄少，连人都找到了，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？既然世界运行法则砸了一个人给我，那我不好好收着，难不成还回去？”

黄少天无奈地笑了笑：“你这孩子，总归是什么都敢尝试一下。”

“那不然？林老师这么好，我不抢，别人就要抢了。好了黄少，不跟你说了，我还要备考，拜拜~”

黄少天被抢白一通，心里还郁闷着，那边方锐没挂机，一句“以后咱俩自己的事自己商量着解决，问那么多别人干什么”飘入黄少天耳中，气得他无语望天。

同是契约人，他二人解决得顺顺畅畅，他和喻文州，大概差着一个彼此连接，还差了一条师生的鸿沟。

喻文州听到一半便听不下去。屋里直喊冷，他看了眼花架，往手心呵了口气，返身回去。

关上落地窗时，手机跳出一条消息，是之前他跟周泽楷去喂鸭子时，想要周泽楷联系方式的同级妹子。女生曲线救国的方式多种，其中一种就是跟暗恋对象的舍友打好关系。喻文州此前接受了来自妹子的各种殷勤，在准备比赛时还收到过妹子亲手煲的汤。舍友一边享受口福一边损他，喻文州看着周泽楷只能无奈地接收这个结果。

“听说今天降温，文州，要不要一起约吃火锅？”

喻文州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，妹子懂事得很，多的也不打扰，时不时表示一下关心，有时问下学业的问题拉近关系，别的邀约没有，今天是第一次。

喻文州看着坐在叶秋身侧的周泽楷，突然就明白了，求而不得是什么含义。

妹子求而不得周泽楷，他求而不得黄少天。

“他有喜欢的人了。”喻文州一字一字在输入框里输入，发送出去。

妹子许久没有回音，他在宋晓大呼小叫让他打开朋友圈点赞时刷到了妹子的最新状态，两个句号，没有下文。

喻文州也很想发两个句号，不需要下文。

“呐，下雪了。”苏沐橙推着轮椅，轻声道。

“下雪了，”苏沐秋看着落地窗，抱紧了暖手宝，“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