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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黄】阶下雪(08)

阶下雪


前文戳(07)

不敢说自己会写虐文了,根本虐不起来


08


从符法天赋最佳的弟子到弑师灭门的逆徒,喻文州只经历了一个夜晚和一场大火。

大师父带他逃的时候死在那场大火中,烧焦的横梁砸在大师父脊背上,烈火吞噬着他苍老的脸,喻文州被他推出去很远,还能看到大师父已经扭曲的脸,艰难地露出一个笑。

从他离开阴阳剑开始,这场阴谋就初露端倪。不过他算是幸运的,乱刀没砍到他,春水没冻死他,入了蓝溪阁,还有一位如父如兄的师父,一直护在身前替他挡风遮雨。

而如今,那苍老的身躯也卷入阴谋中,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。

他的全部,都被一场大火烧得连渣都不剩。

接下来便是逃离,喻文州弃重剑,携轻剑出逃。轻剑名唤“冰雨”,是当年蓝溪阁剑圣留下来的,兵器谱上排名第四的凶器。冰雨由越国铸剑师欧冶子的后人打制,取寒冰为引,完成后因剑气过寒无人驾驭,一度封存在雪洞中。后天下大乱,群雄争霸,冰雨在战乱中被夺,沾血开了锋,剑下沾了无数冤魂,渡成了凶器,功力不深者便轻易被剑反噬,走火入魔,甚至自残自杀。

剑圣不敢将这把凶器交给大弟子,便交由大师父打理,如今落入喻文州手上。

冰雨剑气至寒,喻文州内力阴阳相长,至寒的剑气加上至阴的内力,围堵他的剑灵弟子无一是对手。喻文州剑法不过尔尔,而对符法来说,任何“形,”都只为了“神”做辅助。

但不幸的是,对战中他身上被下了用于追击的“千里寻”。蓝溪阁大路小路被全线封死,千里寻百日留香,喻文州和冰雨再神,也敌不过剑灵和符法弟子日复一日的追击和车轮战。

他打算循水路而逃,水能掩盖身上大部分味道,能躲开一直追在身后的狗。

黄少天无精打采地跟在搜寻小队后,他被掌门强行拉去搜寻,收到的理由叫人恶心。“剑灵弟子你资质最佳,你若不出手,还有谁能逮回这个逆徒?大师父之前是带过你的,他这么冤死,百年后无论我还是你,都有什么颜面见他老人家?”

你他妈就不怕我放了喻文州?!黄少天心里很暴躁,但没点破。“阁内多叨扰,师兄多加小心。”黄少天在外游历多年,不懂阁内这些年发生了什么,但喻文州说的,他不会不信。

无关理由,信就是信了,就算喻文州骗了他,他也被骗得心甘情愿。

他是欠他的。

黄少天领命离开后,一墙之隔后突然冒出一个人,看着掌门笑道:“师叔胆子忒大了,就不怕黄少天跟着喻文州跑了?”

“他不敢,”掌门头也不抬,“他师父还在蓝溪阁。”

搜山的黑犬突然狂吠,撒丫子狂奔,黄少天微微一顿,意识到不好,飞身跟上去。

黑犬跑到岔路口停下了,徘徊在路口,显然两处都有千里寻的味道,但喻文州只有一个,他只能往一个方向去。

黄少天眯眼看了下岔路口,蹲下身随手在地上转了根树枝,转了个方向后顺手一指:“天意,走这边。”

他们沿着岔路口往前走,越往前水声越大,待转过一处山路,眼前豁然开朗,面前是天地和一处断崖,断崖另一侧林木茂密,生了参天的古树,底下或许有路,但绝对是靠着脚印,一步步走出来的小路。

“这是华水?”剑灵弟子突然道。

“华水?”黄少天回头看他,“华水不是在华阳城边上?怎么,我们竟然到了华阳城的地界?”

剑灵弟子道:“师兄不知,这是华水的一条支流,跟咱们后山的冰湖是相通的。”

黑犬突然跑到参天古树后,站在一处枝丫底下狂叫。剑灵弟子对视一眼,握紧剑小心走过去,却只看到半片被扯掉的衣服挂在树上。

剑灵弟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山上几乎不存在的路:“从……从这里上去?”

“这边通往西岭,那边地势缓靠近水,喻文州应该是想走水路逃掉,”另一剑灵弟子叫道,“我知道有捷径可以走,跟我走!”

“师兄!”

剑灵弟子看黄少天站在古树前发呆,扯了下他。

黄少天回过神,“哦”了一声:“怎么了?”

“师兄是不是太累了?”

黄少天稍稍顿了下,捏着鼻梁闭上眼睛,苦笑道:“抱歉……大师父对我有恩,我一时半会……现在去哪里?”

“这条路通向西岭,去西岭有捷径,从那边去更快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黄少天随着其他人走回岔路口,仍频频回头看着断崖,突然停下道:“你们走西岭,我看看能不能从这条路上去。”

“师兄,这条路这么难走……”

黄少天轻声嗤笑,道:“我走华山道的时候,最险的一边是悬崖,路只有一只脚掌宽。这边再难,还能难过华山道?”

喻文州坐在断崖边上,借着冰雨的剑气慢慢推开内力场,试探周围情况。

黄少天像是生来幸运,连随便转根树枝都能转到他的去处。幸好他仅存了一点幸运,喻文州从古树边上看到断崖底下有块凹进去的口,纵深够一个成人缩在里头。狗叫声由远及近,喻文州也顾不得想太多躲进里头。也许是被撕开的衣服转移了注意,也许是断崖下十几丈就是华水支流,总之他成功躲过了狗鼻子,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。

冰雨在膝盖上闪着冷光,借着冰雨的力,他的内力场伸展到了很远。场内毫无动静,喻文州又顿了许久,眼前突然落下一根粗枝,黄少天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:“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?”

“师兄……”

黄少天叹气道:“我本想着这边是死路,你再傻也不会往这边跑,引他们到这边,没想到,你真是把最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
“师兄……你,要带我回蓝溪阁吗?”

“你说呢?”

喻文州抿了下唇,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他收了内力场,握紧冰雨的剑鞘,纵身跳下断崖。

黄少天面色一凛:“混账!”

喻文州幼年在春水中泡过,寒气侵入五脏六腑,受不得寒,年长修习煦阳心法又入了痴念——大师父那几句话淡淡,黄少天却翻来覆去地嚼,嚼得满嘴清苦,一直记着那痛苦而压抑的味道,每当他想起喻文州,那种清苦味,就从心口漫到口中。

你已经都这样了,为什么还要再伤害自己?!

黄少天不做他想,借力从断崖上跳下,在半空中向他伸出手。破碎的衣角在风中扯得老开,一而再从指间滑走,他眼睁睁地看着喻文州就在下放,绝望地伸着手指,胡乱抓着,试图从那丁点运气中抓住一丝一毫的存在。

噗通一声,巨大的水花伴着水声,在他们头顶扑起。黄少天在水中抓到了喻文州的脚踝,顺着轨迹往下,摸到他的手臂。江水顺流而下推了喻文州入他怀里,黄少天紧趴着,顾不得周围的水,狠狠搂住那温暖的身体。

已经想不到什么了,他脑子一片空白的,只有怀里那紧实的拥抱,才是真真实实的。

这么多年了,我真的很想你啊。

浮出水面时黄少天好像失了力气,靠在喻文州肩膀上,湿发贴着他的鬓角,慢慢蹭着。江水推着他们缓缓往前,喻文州动了下,反手抱住他的腰,贴着他耳边轻声道:“师兄……”

“这么多年,我过得不好,”黄少天喃喃道,“我多想见你,每年都想,但,不可以。”

喻文州抚着他的侧脸,拉开两人距离。五年了,黄少天脸上最后一层少年气息也被削去,一层皮肉贴紧了颧骨,棱角丝丝分明,一弯一折,都是刀刻的模样。

如果此刻能在拥抱中死去,喻文州闭着眼睛想,那他的结局,最终也能用圆满二字解释。

岸上突然传来狗叫,喻文州一激灵,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黄少天。

“文州!”

黄少天顺流被推出几丈远,在江水中奋力逆流而上,去抓他的手。喻文州躲开他的手,定定地看着他,道:“师兄,你是来,带我去蓝溪阁的吗?”

“我为什么不信你!”黄少天在逆流中嘶吼,“你骗我又怎样,我心甘情愿,我想被你骗,不行吗!”

他的手指快要抓上喻文州漂浮在水面的衣角,喻文州撤手,低低笑道:“师兄,有你这句话就够了。”

他手里一收,反手扣住黄少天的手,当胸一掌。黄少天心口一闷,一种至寒至冷的内力,跟着喻文州手上的动作,突然侵入他的身体。

“混账,你干什么!”

“师兄,”喻文州瞥了眼边上的林木,从水下抽出冰雨,“师兄,你感受到了,我的内力,已经不是符法的内力了。”

“大师父可能是我杀的,后山可能是我烧的,我带走了冰雨,我走火入魔了,我……”

“混蛋!你他妈给你两百个胆子也做不到,给我闭嘴!”

“可我就是这样的,师兄,”喻文州在水中开启内力场,“真相不是真正发生过什么,而是他们觉得应该发生什么,应该让哪些人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“师兄,拔剑吧。”

黄少天最终拔了剑,喻文州也最终开了阴阳内力场。

他不是剑圣,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力撑住阴阳变幻的内力。

岸上人声和狗叫声更甚,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手中的剑,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
素剑在喻文州冰雨出手时偏了个锋,黄少天借着身体的遮挡转了下腕花,剑尖插入自己身体中。

“师兄!”

水面随即漾开鲜红的颜色,黄少天随即变幻招式,左手捂着伤口,右手持剑向喻文州招呼,咬牙道:“走……”

“师兄……”

“走啊……走,文州,走啊!”

喻文州以剑格挡,反推了黄少天,顺势将自己推到顺流的方向。黄少天捂着伤口洑水,越游越慢,眼睁睁地看着喻文州离自己越行越远。

真相不是真正发生过什么,而是他们觉得应该发生什么。

等待喻文州的是阴谋,而等待他的,又何尝不是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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