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牧

半隐退,随心更,妙笔不生花,粮少且口淡,致力爬墙,胡乱改名,fo前留意,不留神就平地失踪

【喻黄】不怨飘瓦(END)

不怨飘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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式微式微,胡不归


他沿着一条黄青赤赭的山道缓步上行,山道尽头是一个道观。他是过去干什么来着?对了,颜色,捕捉灵魂的颜色。

世上有神,便有灵。

灵体从天地灵气中化身而来,有些命不过一日,如朝菌;有些却长达千年,如风雨雪。他是千年的灵体,赋予灵魂颜色,便是他的职责。

他摸过花的灵魂,给了冷淡的海棠白色,给了高傲的腊梅红色;他还摸过雪的灵魂,雪灵一直嚷嚷着痒,他便给了雪全透明——那是万物初始的色彩,哼,谁叫她不给碰呢!

可惜人的灵魂碰不得。他感叹道。上一任灵在羽化前告诉他,人的灵魂太乱,不纯粹,根本不能赋予颜色。所以女娲娘娘便给了他们统一的土黄色,像那大地的颜色。

对了,他去道观干什么来着?哦,想起了,是捕捉灵魂,赋予他们颜色。

“天命有之。”

一个陌生的声音,从虚空响起,山道的颜色杂糅在一处,再度清晰时已经换了一处地方。他看到一个玄裳缟衣的年轻小道士,跪在地上,怀抱着一团白色,焦急地不停在说什么。

那团白色动了动,转向他。那是一张陌生的脸,魂魄却熟悉得如同自己——那就是自己,那是灵体化的自己,魂魄栖息在另一个灵体中,那是曾经的他?

撕裂的感觉从身体深处迸出,深入肌理,抽搐腹肉。他揪着心口,想喊疼,可喉咙像被割裂一般,只顾了疼痛,一句也说不出。他看到小道士怀里的那个灵体在慢慢消失,一柄桃木剑“啪”一声,掉在地上。

小道士看着天空,手上还保持着那个姿势。突地山音回旋,小道士跪在地上,仰头发出一声长啸。

你可曾经历过,什么叫绝望,什么叫痛苦,什么叫愧疚吗?

喻先生再度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白莲花的莲蓬中。莲花花瓣包裹着他,像无边的黑夜包裹着荒野中的一个小茅屋。

大小眼徒弟盘腿坐在他面前,一言不发。

“白莲花,芬陀利,一叶为心,一花为人,”喻先生苦笑道,“这是我的莲花?”

“你想起来了?”

“我前世为灵体,被小道士当成狐妖误伤。先生,这个小道士,是少天?”

“少天,黄少天,”大小眼徒弟道,“他不是道士,是拜在道家门下的补魂人,游走在三界之间,招魂,毁魂,补魂。你的三魂七魄,被他误伤后险些灰飞烟灭,他用了七世的时间,替你补齐了魂魄。”

“第一世,即是他误伤你的那一世,他走遍五洲,收齐了你的魂。”

“第二世,他走遍四海收齐了你的魄,在新的灵体上寄养。”

“第三世,他找到了女娲娘娘补天时剩下的那块五彩石,恢复你的触觉。”

“第四世,他去瀛洲找到了仙芝草,补了你的味觉。”

“第五世,他过了弱水去西王母宫,找到遗失多年的笙,补了你的听觉。”

“第六世,他去了聚窟宫,用沉香补回了你的嗅觉。”

“第七世,就是这一世,他让你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。他用七世的时间偿了欠你的所有债。”

“文州,他还清了,从此两不相欠了。”

“从此他,可以安心走奈何桥了。”

当晚,喻文州做了个梦。

梦中是往生海,海畔一半生了大片大片白色的曼珠沙华,另一半生了大片大片红色的曼珠沙华,中间一条路隔开,他站在路的这边尽头,看到那边尽头一袭明黄色的衣衫,沿着花道慢慢走着,像是在等谁,又像不是。

喻文州追了上去。往生海畔的曼珠沙华绊脚,一下又一下,他一直摔一直摔,摔得膝盖渗出殷红的血,而那个人,一直走一直走,他一直追不上。

“少天!”

情急之下,喻文州喊出了声。

那身影停住了,却没有回头,举起手臂,微微摇着。

“少天!”喻文州撑着自己站起来,疼痛叫他声音微颤,眸眼晶莹似是闪动泪花,“等我。”

“文州,我还清了。”

“你还不清,你还不清,这一世欠下的债,你要这样一笔勾销?”

“那你想怎样?”那边传来很无奈的声音,“文州,忘川,太苦了。”

“那里都是通过奈何桥的人丢下的记忆,前世的苦,前世的悲,染红了整条忘川。我在忘川之上,沉沉浮浮,那水冰凉入骨,锋利如刀割。我以为灵魂不会痛,可灵魂痛起来是那么压抑,一呼一吸,都在疼,皮肉在痛,心在揪,抽打腹肉。文州,你能理解那种恨不得死了的绝望吗?我以为,忘川水是记忆染红的,后来才知道,忘川水,一半是那些不愿忘记前世记忆的人的血,染红的。”

“文州,我在忘川上,游了七世。”

喻文州站在原地遥望远处那个身影,他突然有一种感觉,就算没有曼珠沙华,他也不可能追上黄少天。

曼珠沙华,叶落才生花,花开不见叶。就此一生,花叶永不相见。

人有轮回,灵没有。

灵只会带着记忆,带着执念,一直活下去,直到灵气散尽,灵体重归天地。

他是寿命长达几千年的灵。

黄少天是命不过百的人。

“我来找你,少天,你走奈何桥,下一世,我去找你。”

“如果找不到呢?”

“那就再下一世,再下一世。”

黄少天突然大笑,笑过后道:“文州,你还记得我的灵魂的颜色吗?”

那是很干净的灵魂,他赋予不了黄少天灵魂颜色,只知道,那跟冬日暖阳一样,澄澈,温柔。

“是暖的。”

“如果你能记得,”黄少天笑道,“下次我回来,你就能认出我了。”

曼珠沙华在往生海畔摇曳,喻文州看着黄少天越走越远,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点,消失在遥远遥远的天边。

他听到了一首歌,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

一别西风去

落雁不知南

孤灯不明长夜冷

卷帷望月空长叹

世事随流水

思来空长嗟

算来大梦浮生

听水调醉一江春月

式微式微

胡不归

式微式微

胡不归……”

喻文州从睡梦中惊醒,薄汗微透了亵衣,屋角豆大的油灯上火光跳跃,远处更声当当当地打着,铛声穿透干净寒凉的夜,在寂静的墙壁上碰撞回荡。

晨上已三更。

喻文州翻了个身,习惯性地去触摸身侧的床铺。那边枕衾冰冷,喻文州好像想起,身侧的枕衾,已经凉了好多好多天了。

即使到明年春暖花开,也不会再暖回去了。

式微式微,胡不归。

“式微式微,胡不归。”

 

 

PS:最近好累,身心疲惫……

考试上课论文实习连着来,上班摸鱼还被老大瞅到了呜呜呜……

亚历山大,真心累cry……

报复社会完毕,要休息那么一两个星期了……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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