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牧

半隐退,随心更,妙笔不生花,粮少且口淡,致力爬墙,胡乱改名,fo前留意,不留神就平地失踪

【喻黄】蛛网

未来幻想篇


我也没搞懂,为什么我听着《一身诗意千寻瀑》,竟然脑洞能拐到这里去


世界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,你我皆为猎物。

从某年某月某日起,这个某年某月某日或许是具体的某一天,也许是某段时间后。

总之就是在某一天,人类突然发现,世界变成了蜘蛛网。

交流通过蜘蛛网,在线聊天软件每日在线率居高不下,系统运维成为最艰难也最高薪的工作之一——毕竟几十亿的接口,一朝崩溃,世界也跟着进入死寂的黄昏。

工作也通过蜘蛛网,人工智能承担了大量工作,大到星际远航,小到垃圾收纳,就连一日三餐——每家每户都搭建在配送链的终端,在蜘蛛网上下单,付款,约定时间内打开家中配送口——这是类似猫洞的口,大小当然比猫大,猫是液体,这是定论。

这些“蜘蛛网”有的叫互联网,有的叫“物联网”,一个“物”字包罗万象,拟万物甚至拟人,谁说人不是物体呢,虽然人确实不是东西。

至于“事联网”,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事儿妈,总有很久之前居委会的感觉。联盟政府推出这个名字后很快就被五花八门的名字替代了,哦,联盟政府倒是少有的那部分不能线上办公的人,他们都要露脸,不然谁知道投票投的是人还是猫呢。

蛛网连接的世界省掉了很多面对面的人际交往,甚至种族繁衍也不用面对面。多累啊,有人工胚胎,两个人看对眼,在民政网上扯证,细胞在各自律师公证下寄去基因中心,自然可以按提供者的想象造出一个“孩子”,甚至还不用自己养。生育率几十年负数,年轻人还不愿生,在这样下去人类就要灭绝了,世界上只剩下人工智能和蜘蛛网。

而在这样万物皆可成网的世界中,有些职业还是必须露面,比如政府工作人员,包括警察。

包括黄少天,他就是那个必须要露面的警察。

至于他到底管什么,黄少天不说,喻文州也不知道。

这个世界很多底层规则超出想象力,你只需要在这张网上扮演好自己,出生,活着,再死去。

而他俩是两个极端。

黄少天负责让人活着,喻文州负责让人死去。

他是一名数据处理工程师。

在蛛网世界中,各种数字财产,包括聊天账号,包括电子银行账户,甚至包括不小心在社交平台上留下的一张照片,都是数字财产。

每天都有人出生,每天都有人死去。

出生得悄然无声,死去得猝不及防。

甚至没能删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,有些人猝死的时候,还在跟网络上的妻子聊着明天打算吃什么。

喻文州就是这样的数据处理工程师,抹去一个人所有数字遗产的工程师。

只不过他是供职于公安系统的,很多人离世后很久没人发现,当公安系统筛查数据,发现某个代表人类生命阈值的标点变成灰色超过五天,那就证明这个人已经悄然离世。

无人知道他的账号。

无人继承他的数字财产。

都交由喻文州处理。

他像一个机械的人工智能,接收需求,筛查账号,然后一键清除。

很多人的生命都是灰色的,直到看见了光。

黄少天是一道光。

叽叽喳喳的黄少天,像撞破灰色空间的梅花鹿,踩碎浓重的雾霾,踏出一地闪亮的薄片。

喻文州刚跟他对接的时候差点没被他烦死。

他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明明来报告坏消息的人,每天还能活得跟小太阳一样。

他经历过那么多死别,就不会有一丝阴郁吗?

喻文州敲开窗口,问了他一句。

黄少天那边好像在忙,背景音一片嘈杂,还语气欢快:“会阴郁啊,文州你不没发现,跟你对接的警察经常换吗?诶对了,你每天处理那么多需求,你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吗?我们全公安系统上下,每天都在念叨,要拉你出来做心理测试,担心死你了。”

“还好,对我来说,他们只是一串字符。如果不去看,他们就跟我无关。我这么说,你会不会觉得很绝情?”

“哪有,就算是我们,听到大洋彼岸谁谁谁遭遇了什么,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难过。不在自己身边发生,就觉得跟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。文州,你说,其实这个世界是不是本来就是平行的?你了解到的都是通过互联网,很多事情其实你没亲眼见过。或许,这些人所在的世界,跟你本来就不在一个世界呢?你知道的,其实都是假的呢?”

喻文州轻声一笑;“好像是有点,这就是你参加公职的原因?”

“哈哈算是吧,我可不想天天窝在盒子里。好悲惨,一生都在一个盒子里度过,外面哪怕核爆了也不知道。”

“我们在苦苦探索世界,谁知道是不是在想象中走完了一个宇宙呢。”

“哈哈不说了,要出任务。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?对了文州,你是社交恐惧症中的一员么?”

喻文州删掉一个人的数字遗产,回复道:“我还好,见你就不会社交恐惧症了。”

“据说千禧年那会儿,最高礼遇就是见面之前洗头化妆喷香水。现在嘛,见面就是最高礼遇了。”

喻文州扑哧一声笑:“好了,话那么多,还不快出任务?回头聊。”

公安系统推送新的需求,喻文州看了眼没理,点开黄少天的社交账号。

因为工作性质,他能很快找到一个人存在的所有痕迹。

他就在这样的特权下,把黄少天的所有动态,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。

“叮咚”一声新消息提示音响起,黄少天不负所望,再次更新状态。

黄少天:今天也是谈论物理和哲学的一天(耶)

喻文州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停留了半天,一字一字,把输入的评论删掉。

黄少天:今天也是谈论物理和哲学的一天。

喻文州:Physics is like sex。

虚拟世界,想见你,就是最高礼遇。

黄少天出任务就能消失几天,正如他们一开始,喻文州不知道。

这个世界,很多人都渴望跟其他人有最少的交集。

而在某一天,公安系统通知他,对接人更换了。

喻文州坦然接受,这不是个能让人开心的工作,他们长期处于一线的警察,直面人间最大的悲剧,如一只只会报忧的鸟儿,时间久了都不知道报忧的是自己,还是这个世界。

在对接人换了后,他等了几天,也没能等到黄少天上线。

“之前对接的那位同事呢?”

喻文州在例行跟对接人沟通后,顺口问了句。

小警察的对话框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,输入了有五分钟,喻文州耐心地等着,系统“叮”提示有新推送,喻文州瞥了一眼,突然愣住。

很难形容他当时是什么感觉。

不是山崩,不是海啸,不是核爆。

三体人还不能毁灭地球,太阳还在稳定地燃烧,温室效应还是一如既往,但也没什么意义,反正大家都不出门。

世界与他无关,除了黄少天。

小警察的消息发过来:黄少叫我不要说,要瞒着你。但你迟早会知道的,黄少的数据只有你才可以处理。

一句话,敲了五分钟。

喻文州晃神了很久,刺骨的寒凉从冰冷的系统上蔓延,从他指尖到脊背,血液被冻住了,循环中止,他在轰隆隆作响的暖气中,反应不过来了。

系统推送了一个人,叫黄少天。

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?喻文州想,重名的吧?他的名字这么好写,很多人也会有啊。

西区一个智能机器人突然觉醒暴走了,黄少去拦,没拦住。他救了一个人,那个人是反社份子。

喻老师,我也很难过。

喻文州的手指在暖气下慢慢回温,他看着小警察发来的话,慢慢闭上眼。

不,你不知道我的难过跟你的难过,不是同一种难过。

如果一个人只通过数字存在于世界,那他的所有数字遗产被抹除了,还会有人记得世界上有这么个人吗?

他曾经也是明媚的生命,是独一无二的个体,不是存在于虚拟世界的普通碳基元素。

而他消失了,跟很多人一样,存在的痕迹被抹去。人们每天被更新的消息塞住大脑,很快就会遗忘曾出现在另一头素未谋面的网友。

虚拟的蛛网时间,见面是最高礼遇。

大概不见面,羁绊就不会更深一步,每个人都是存在于平行世界的那个他,都是我思故我在的假象。

是这样吗?

喻文州一一点开黄少天的账号,毫无灵魂地每条看了一遍。

那条最新的状态还止步于物理哲学,下方一群奇奇怪怪的评论,还有人好奇他到底跟谁谈了什么。

喻文州点开评论框,输入一句话。

Physics is like sex。

And I love you。

然后,一键删除。

进程显示完成100%,那句评论跟着数据,在一声模拟的咔嚓声中,彻底从世界上消失。

一起粉碎的,还有黄少天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痕迹。

没人会再记得他。

一起被遗忘、被抽离的,还有曾经真实为黄少天心动的自己。

他是喻文州。

处理的最后一个任务,是粉碎了尚未谋面的爱人。

他是数据处理工程师。

世界是张蛛网,你我均是可有可无的猎物。


PS:physics is like sex是物理学家理查德·菲利普·费曼说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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