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牧

半隐退,随心更,妙笔不生花,粮少且口淡,致力爬墙,胡乱改名,fo前留意,不留神就平地失踪

【喻黄】烟水南乡

过年啦,祝新一年都能吃到自己想吃的糖~


新年快乐~~


烟水南乡

    

一群人,一个聚落,一种习俗。

 

1

当他踩着鞭炮的哔啵声踏上烟水镇的土地时,他才不过八岁。

喻父喻母都是烟水镇人,烟水镇地处两条河交汇处,古时傍着水道,算是生出些繁华景色。如今工业化加剧,依山傍水的烟水镇追不上工业化飞速发展的脚步,渐渐慢了下来,好像被世界遗忘了,安安静静地坐在两河交界,听晚风带来的牧笛声。

说是一个镇,实则在改革开放后,许多人家去了都市,到如今只剩了几大姓氏。烟水镇当初便是南逃的家族聚在一处形成的聚落,往上追溯,每个人都能拉扯些关系,真要纠结,大致每个人都有百来个叔叔,百来个姑姑,百来个侄子。

喻家是自喻文州出生后,第一次返乡过年。喻文州生来便比其他孩子弱些,大小病痛不断。烟水镇医疗条件不好,喻父喻母心疼孩子,担心路上颠簸,喻文州受不住,憋了几年,未能返乡。这岁喻文州身体状况不错,喻父喻母耐不过家里老人希望见孙子的盼望,也耐不住孩子的好奇,收拾了大批衣物药品,举家回乡。

喻文州站在祖屋门口望着面前那口池塘。塘上半边浮萍半枯荷,半围竹打篱笆圈了塘边,种了时令的荷兰豆。喻母说,篱笆那边有一片向日葵田,到了盛夏,塘中荷花粉嫩,田上向日葵火黄,中间青绿丝瓜隔开,还有花公鸡和白鸭子在田埂塘埂上行走,安静中带了旺盛的生命力。

烟水镇有个习俗,每年过了小年,都会请神。烟水镇旧时以农耕和水运为主,年前都会请水神和农神,求来年风调雨顺,水运亨通。每到小年前,各族族长都会安排了族内青壮年,还有年高德劭的老者出面,青壮年抬着神像,老者在前头领队,在镇上大小街巷游走一圈。彼时家家户户门口都要置好供品,以飨神祇。游行队伍在镇上走一圈后,会到山前祖上聚集处,唱颂词,祭拜,而后送回某一家族祖屋厅堂处。各族自先祖时定下约定,神像每年换一处厅堂,次序由先祖定下,不许打乱。神像每年在各族轮流护佑,这么一轮流,就是百年。

喻父喻母特地请好了假,挑着请神前一天回了家乡。家里在做供品,喻母熬了半宿,敲模子做了一篮子鲤鱼形状的桂花糕,揉剂子时还叫喻文州打下手,让孩子也沾沾福气,来年少病痛,健康长大。

 

2

请神时热闹非凡,爱看热闹的小孩子,拿着糖人,跟在请神队伍后又跳又笑,间或有鞭炮弹到脚下炸开,孩子们也是尖叫一声,叫声中是满满的欢乐和惊喜。喻文州捂着耳朵,好奇地看着神像。神像用了好些年头,带着古朴的旧风味,或威严,或慈和。喻文州听喻父说,这些神像都传了百年之久,破四旧那时候本该被毁掉,幸而有人提前收了风声,连夜制了仿品,真品藏到后山,躲过一劫。

从喻家祖屋这头开始,到另一头,一字排开,都是连夜赶制的新鲜供品。喻文州从前没见过这个场面,仰头问喻父:“爸爸,神仙真的会吃我们给他们做的东西吗?”

“你说呢?”喻父弯腰抱起喻文州,举到脖子上坐好。视野突如其来宽广,喻文州兴奋得忍不住叫出来。

“我觉得他们会吃,”喻文州探身,对着神像挥挥手,“妈妈做的桂花糕这么好吃。”

“好,”喻父忍不住笑道,“等会给你留一点。”

“那不是吃神仙吃过的东西了?”

他听到一个孩童的“噗嗤”声响起,抬头四望,周围只有大人,没有小孩。喻父举了举喻文州,道:“这样才能保佑我们的舟舟来年健健康康,不要生病。”

喻文州趴在喻父头上,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游行队伍,直到他们消失在巷子的尽头。

喻家轮到今年请神,在祭祀完毕后,神像请进了喻家祖屋厅堂。按习俗,喻家阖族要在请来的神像前祈福,求神祇护佑家族安康。喻文州便在此时看到了神像身侧的两个童子,抱着手敬礼,活泼可爱的模样。

那一声笑声,是那两个童子发出来的吗?

喻文州学着大人,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,闭眼祭拜,脑子里却始终想着这个问题。

 

3

喻家是镇上百年大族,逢年过节,在都市定居的喻家人返乡,祖屋便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。喻文州沿袭主族,过年守岁在祖屋。祖屋是一个非常大的院落,几进几出,屋舍都三层有多。正厅装了大电视,老一辈们围坐看春晚,听着那句耳熟能详的“我想死你了!”乐呵;中年大叔大妈窝在侧屋打麻将,“碰!”“糊了!”,声声入耳,小年轻凑一堆在外面放烟火鞭炮,孩子们闲不住,拿着糖果在正厅内跑来跑去。喻父被拖去码长城,喻母和几个婶娘在厨房煮饺子,喻文州生性安静,跟弟妹们闹不到一块去,看到老人们没盯着他,悄咪咪溜到厅堂。

厅堂灯火通亮,喻文州探到门口,蹑手蹑脚走进去。厅堂空无一人,长明灯烛火跳跃,映照出喻文州在墙上的影子,晃晃悠悠。

喻文州咳了一声,深吸一口气,叫道:“狐狸来啦!”

嗯……为什么是狐狸,喻文州自己也不清楚。依稀记得喻母讲的故事中,狐狸都是小妖精,专偷神仙的供品吃。

他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,故意逗一逗“神仙”,却没料到在这一声后,一个童子“哎哟”一声,咕噜咕噜滚下来,化作人形模样。

喻文州:“(⊙v⊙)……”

原来,神仙真的是存在的。

“老叶!你又偷我东西……哎哟,不好了,现原形了。”童子发现喻文州,鼓着嘴,抱着两只袖筒,盘腿坐在蒲团上,盯着喻文州。

“真的有神仙,妈妈……唔……”

童子捂住喻文州的嘴,急道:“小祖宗,别喊了,别喊了!”

喻文州咬了他的手一口,闪身躲到旁边,眼睛亮晶晶的,像两颗星星落在黑色的瞳仁中。

“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。”

童子咳了一声,抱着手坐在蒲团上:“知道我是谁就不好了。”

“妈……”

童子抱住喻文州:“小祖宗,服了你了。”

喻文州抿唇笑了,跟着童子对坐在蒲团上。

“我刚才被你吓到了,还真以为那只死狐狸偷我东西吃,”童子端下供桌上的桂花糕,拿起咬了一口,“我是你的守护神,我叫黄少天。”

“守护神?”

“咳,本该在你出生时就该见你的,”黄少天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,“偷喝酒睡过去了,等我醒来,你的元神已经落地,找不到你了。”

喻文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:“原来你是贪嘴童子……”

“我是送福童子,送福童子!福,福,福!”

喻文州想了想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:“那你能给我一张敬业福吗?”

黄少天:“……”

零点的撞钟声自远远的山上传来,喻母从厨房里出来,给喻文州塞了一碗艾叶窝蛋。喻文州看着忙碌着盛饺子的喻母,端着艾叶窝蛋偷偷地跑到厅堂。

送福童子已经坐回去了,笑眯眯地看着他。喻文州端着碗坐在蒲团前,盯紧了送福童子,可那个刚刚化作人形的孩子,至今没有出来。

骗人。喻文州端着碗,闷闷地走回去。说好的守护神呢,为什么不出来。

 

4

年节晚间的例行节目是放烟花,喻父自小就是放烟花的一把好手,至今在同龄人中还是佼佼者。喻文州躲在喻母身边,看喻父玩仙女棒看得兴起,“蹭蹭蹭”跑过去,抢了喻父的仙女棒。喻父本就想叫喻文州出来玩,心愿达成,跟檐下的喻母对视而笑。

孩子们玩闹起来通常不知状况,点燃的烟火喷发在即,旁边的孩子还在嬉笑着玩着烟火棒。喻文州听到有人一声怒吼:“快走!”他已经不自觉地紧跑几步,挡在那个毫无知觉的弟弟身前。

烟火“嗤”一声,在半空炸开一朵硕大的菊花。

他怀里的孩子被火星弹到脸上,握着已经烧干净的烟火,“哇”一声哭出来。

祖屋前顿时乱作一团。

孩子的父母跑过来,拉过自己孩子,不停道歉,训斥自家孩子。喻母拉着喻文州,摸着他的脸心疼地从头看到尾,连声问烧到哪里了。还有其他人见出了状况,连声说先打住,别玩了,还有人从池塘里舀出一桶水,随地泼洒,以防火星复燃。

喻文州哑然,呆立在原地,任喻母颤着声,抱着他,眼泪都快要下来了。

“州州,怎么样了,弹到哪了,疼不疼,跟妈妈说,不要吓妈妈……”

喻文州定了定神,转身抱住喻母的脖子:“妈妈,我没事,没碰到我。”

喻母再次细查了他后背,长舒了口气。旁边的婶婶见状更是不停地道歉,喻文州拉过被训斥得痛哭的弟弟:“婶娘,我没事,不要骂弟弟了。”

“州州,你真的没事吗?身上不舒服跟妈妈说,妈妈带了药……”

“妈妈,我真的没事,”喻文州笑道,“我有守护神哪!”

 

5

喻父接了班,带领了大批青壮年玩大烟火。喻文州爬上顶楼,仰头看着天空中绽开的火树银花。

“嗨,”黄少天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墙上,坐着摸摸他的头,“文州,刚才有没有吓到?”

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稚嫩的孩童模样,头上盘着发髻,身着不知颜色的交领直裾,腕上收了箭袖,延伸出来的修长手指,握住剑柄上璀璨的宝石。

喻文州看着已然长成少年的黄少天。刚才千钧一发之际,他护住了弟弟,黄少天便在他身后,把他牢牢圈在怀里。

“你疼吗?”喻文州抓住他的手指,扁着嘴,瞪着大眼睛,委屈的模样,“烟火这么烫,你一定很疼……”

“好疼,”黄少天吸溜一声,“刚才不疼的,这么一说觉得疼了,怎么办,没有医生,又不能吃你们的药。”

他演得如此逼真,以至于真的把小孩子给唬住了。喻文州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,扑在黄少天膝盖上,抱着他的腰,哽咽道:“我给你吹吹,吹吹就不疼了,你哪里疼,让我给你吹吹。”

“哈哈,”黄少天坐起身来,一把把喻文州抱到身前,“骗你的。”

“可是你……”

“我是你的守护神啊,文州,”黄少天眉眼笑成一道弯月,“文州,我丢了你七年,以后不会再弄丢你了,”黄少天单手托着喻文州,伸出小拇指,“我们拉钩钩。”

“拉勾。”

大小两个拇指摁在一起,漫天烟火下,一大一小相视而笑。

“你是我的守护神吗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你是送福童子吗?”

“是啊,我是你的送福童子,只给你送福。”

“那……”喻文州扭捏了几下,拿出手机,“那你能送我一张敬业福吗?”

 


评论 ( 10 )
热度 ( 158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繁牧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