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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隐退,随心更,妙笔不生花,粮少且口淡,致力爬墙,胡乱改名,fo前留意,不留神就平地失踪

【喻黄 惊蛰】染心(二)

 

八十一天的禁闭,对作天作地的黄少天而言,找乐子的机会更多了。

 

可着一个人使劲薅毛,能不变着花样来么?

 

在禁闭的第七十二天,待黄少天说的话本子从书生小姐奇遇记变成男欢女爱,再变成chun宫,再一发不可收拾地往断袖方向发展,喻文州终于忍不住,入了夜就给他施了禁言术。

 

大晚上讲民间话本子,还给不给人睡觉了?!

 

叨叨咕咕的鹤妖黄少天,在最后的九天成功变成了哑鹤。

 

禁言术维持了九日,八十一天的最后一夜,环绕在黄少天嘴边的禁言咒,消失了。

 

“又肯让我说话了?”黄少天拍着翅膀道。

 

“最后一夜,今夜过后,锁妖瓶的禁制会自动解开,你自可离去,不用跟我招呼。”

 

喻文州在桌前坐下,看着瓶子里黄少天。神君也好,仙君也好,妖者也是,活得岁月越久,便越失了活气。所谓的闲云野鹤,云卷云舒,不过是经历了千百种,磨了少年时鲜衣怒马的意气。这只从妖神大战便存活至今的老鹤妖,是怎能千年如一日,这般得意这般洒脱的。

 

“文州你也想我想得太不堪了!”黄少天怒了,使劲拍打瓶身,“再怎么我也同你朝夕相处八十一天,怎好意思不辞而别?”

 

喻文州嘴角弯起:“那你想怎地?”

 

“我为你说一段书吧。”

 

喻文州深深看了他一眼,抬手打了个响指。屋内烛火应声而灭,剩了豆大的一点光。层层纱帐从床边垂下,黄少天不过眨眼,喻文州已经躺在床上歇息了。

 

“卖弄。”黄沙天低声嘀咕道。

 

“又不讲了?”

 

“嗯……哦,你等等,我酝酿一下情趣。”

 

黄少天低头想了想,讲了一个不知哪朝哪代的话本子,是少将军和军师的民间传说。

 

话本子里的军师是鹤妖,在少将军身边辅佐多年,待少将军功成名就后不辞而别。离别之际,少将军被灌得大醉,以天为被以地为席,睡倒在城墙上。军师守在他身侧,沙哑着嗓子,用一种古老的语言,一遍又一遍哼唱着古老的歌谣。

 

黄少天跟着军师哼哼声,停下来时却发现,喻文州睡着了。

 

黄少天止声,摇头轻笑了下。

 

话本子里的少将军也是熟睡着,待到酒醒,便疯了般寻找军师的踪迹。

 

人世茫茫,三千世界凡人的相遇且多波折,又何况凡人与鹤妖。

 

黄少天展开翅膀,锁妖塔的禁制在子夜倏然消失,一道白金色的光从瓶口穿出,落地成人,是黄少天。

 

妖神两族大战再往前两千多年,黄少天在东瀛一处海岛上降生。

 

出生时他便是赤红双眸,幼时便擅术法掩形,直叫抚养他长大的老妖以为他不过是生错了的仙胎,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。

 

而待老妖在一场妖族大乱中死去,黄少天的清修山林便成了炼狱的镇妖谷。他在炼狱中沉浮,昏睡时总能梦到众妖的身影,狞笑着拿刀捅在老妖身上取乐,把自己推入镇妖谷中。

 

他大抵是天生地长的妖胎,镇妖谷锁不住他,反叫他一路踩着大妖的尸体,从深渊中一步一血,爬了出来。

 

带着赤红的眸子和复仇的欲望,还有,天降的神格。

 

至妖者为神,至神者同妖,妖为神,神为妖,是为妖神,是为黄少天。

 

而后妖神大战,他在最后一战倒戈。妖王被斩杀,众妖溃散,他身披妖血,自作主张给妖族签了一系列契约,包括那不得说yin书的约定。

 

一晃又是千年,他隐于闹市,时而说书人,时而酒肆小二,在世间闲游,不知何处去,不知何处归。

 

也罢,凡人一世碌碌,寿数不过百年,一生一求,过后入轮回。神君天降大任,与天地同寿,也算得是活有所依。而他一只活得妖王都叠替了几代的老妖,除了给小妖们当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,也没甚乐子。

 

他敢活得洒脱,大抵是从未惧过赴死。

 

而遇上喻文州,大概也是他乐子之一。小仙君不过几百年修行,修为已臻神君佳境,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稍费点神的术法。八十一天的拘禁,不过是借着拘禁的由头,行他无处安放的叨扰。

 

小仙君可真是貌美,黄少天想,他知不知道,天劫不会随便就灰飞烟灭啊?

 

长得这么美却不得动情,呸,谁教的,误人子弟。

 

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仙界的诸多禁制,这也不许那也不准,他虽有天降的神格,可没那么大功夫遵着神君的习惯。多傻,还老得想着里子面子,他面子不想要,啥也不想要。

 

……不过喻文州,还是可以撩一撩的。

 

他这不知自己原为仙胎的仙君,知不知道除非升阶和犯大忌,是不会有天劫的?

 

黄少天翻手,一支桃枝落入他掌中。他这几千年闲来无事,仗着自己有神格,习了点推演之术。别的推演不了,低阶妖者和仙君的天劫,还是得以推演的。

 

黄少天猫着腰溜到喻文州床边,捻起他的手指,一滴指尖血落入桃枝。黄少天看着桃枝指向正南方,伸手一抓,一片轻飘飘符纸落入掌心 。

 

“心体本清,染之。”

 

黄少天抬手将符纸在掌中化为烟尘,轻笑着想道,你若染心,为的是谁?

 

喻文州在睡梦中惊醒,他今晚睡得浅,许是心里装着事,直至黄少天取了他指尖血,蹑手蹑脚出门,喻文州才转了个身,仰头看着床帐许久,披衣下床。

 

他不过借着月光想收一下锁妖瓶,推窗一看,却入了另一番天地。

 

“……芥子…纳须弥。”

 

这是源自佛法的术法,一人,一物,一景,均可纳入袖中,移步换景。他是随着他的小屋被送到一处温泉,虚虚地悬着,四周下了禁制。那只扮猪吃虎的大妖倚靠在边上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 

喻文州扣下了锁妖瓶,抬眸看着黄少天,道:“你在戏弄我。”

 

黄少天化了原身,一个疾飞,擦着温泉扇了他一脸水,再化了人身,趴在窗棂上笑道:“文州我问你,你为何为仙?”

 

“你又为何为妖?”

 

“我生而妖胎。”

 

“我非生而仙胎。”

 

“我若护着你呢?”黄少天抬起湿淋淋的手,在他浅色衣袍上落了个湿手印,低头道:“文州,若能化身三千,你留一身与我厮守,可好?”

 

温泉水汽氤氲,鹤妖的热气近在咫尺。喻文州垂眸看着衣袍的湿印,低声道:“你算了我的天劫。”

 

“我算了,”黄少天大大方方道,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真的。”

 

“因不觉而起无明,遂源我心。执相应染,故我执也。”

 

“我一半凡心,一半痴心,两心相嵌,是为染心。”

 

喻文州解下衣袍,踏入热气萦绕的温泉水中。温热的水散发着硫磺的气息,柔柔地在他腰间漾开。

 

黄少天惊讶地瞪眼:“你……不怕我取你仙元么?”

 

“你若取我仙元,我便灰飞烟灭。”

 

“你若灰飞烟灭,我便随你灰飞烟灭。”

 

温泉水蒸腾,打湿了散落的黑发,从额上淌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温水,滴淌着,随着一呼一吸,滑落在锁骨上。

 

“文州……”

 

喻文州扣住他的手腕,覆压在温泉边的石壁上。黄少天的腕骨被他握得通红,他合着眼,倚靠在喻文州肩上低声喘气。

 

“三千化身,只取一身么……”

 

黄少天轻声一哼:“若是我,三千化身,都是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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